真诚与虚假的交战谈电影天涯何处无芳
能不能结婚是并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证实彼此对对方无私的善意与真诚的爱
「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故事发生在年,美国堪萨斯州东南,男主角是石油暴发户史家的独生子白,女主角则是小家碧玉卢婷妮,这对金童玉女,当人人都在玩着虚情假意的恋爱游戏的时候,他们却是真诚的相爱,但可叹的是真诚的相爱却实不符合时宜的,他们因而受到许多阻拦,终至于被拆散而成为一桩爱情悲剧。
父母虚假的价值观阻隔儿女生命真实的需要
在这部电影中,可能会有许多观众误会性是电影的主题,其实性只是题材,至于作者命意所在,则不如说是在讨论父母与子女所持的两种不同价值观。子女们的价值观是放在生命真诚的相爱之上,然而父母们却不重视它,他们讳言真诚,扭曲事实,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而只是一贯地鄙视、冷漠,粗心来对待真诚。他们因此总将真诚的相爱与性交媾等量齐观,而把真爱视为幽暗、可耻、不名誉的事。他们因此当然不赞成也不同情儿女们的相爱。
那么,父母重视的是什么呢?一言以蔽之,可以说他们的价值观是财富与功名取向的。电影里白的父亲代表豪门贵族的一类,他认为只有出人头地,才是人生真正应该追求的目标,所以他一心一意希望儿子去念耶鲁大学,他告诉儿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办到,只要你好自为之。但不知白只对朴实的农场生活有兴趣,而对于去念耶鲁毫无兴致。
至于婷妮的母亲则代表贫寒人家一类,她心中所追求的只是财富,所以他开口闭口只关心股票的起跌,也可以说他是只关心自己,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真实感受。有一次婷妮与白约会回来,母亲对女儿能交上一位富家子,自是十分满意,但他开口所问的却是:“他有没有谈到股票?”女儿答:“他根本不关心这个。”,而父母根本不懂女儿们所关心的是什么?所以她不觉纳闷地说:“你们的约会那么久,到底有什么可谈的?”在她的价值观里,恐怕是除了股票之外,就没有其他有意思的话题了吧!从这简单的对话中,已经足以显示出两代间的价值观是如何不相同了。
白与婷妮的父母都是如此一厢情愿的以自己的价值观塞给儿女,去左右儿女们的生活,我们可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父母们尽其全力,硬塞给儿女们一套虚假的东西,以致隔绝了儿女生命中的真实需要,造成教育的失败,形成对儿女的伤害,也导致一齣可叹的悲剧。
在虚假的价值的长期压抑下,使真实需要扭曲、失衡
但父母是通过怎么样的实际做法去伤害儿女的呢?我们可以说父母们是在保护儿女,为儿女好的名义下,用不断的说谎去伤害儿女的。当然,父母们的动机的善良是不可质疑的,但原本善良的动机再通过他们那套虚假的价值观后,所表露出的言语和行为,事实上却造成对儿女的伤害。
从白这方面说,他很爱婷妮,但与囿于教条,格于形势,却无法舒畅的与她相爱。例如,每次相处亲热,都得偷偷摸摸,躲着别人。为了取得相爱的正式身份,白要求父亲准许他娶婷妮,但父亲却不断的以自己的价值观来逼迫儿子,一定要白念完耶鲁以后才可以结婚。这个争执暗示着彼此价值观的相左,儿子认为与婷妮真心相爱是最重要,但父亲却坚持读耶鲁读完为优先。在父亲的权威下,儿子只好妥协,但谁知道这样委屈的结果是一种不幸、一种对自己生命的伤害呢!
白的姐姐可以说就是在这种冲突下受害的一个先例,她后来愈益显得性情怪戾,行为异常。当白为姐姐的放荡行为伤心时,他姐姐曾说:“你要听爸爸的话你去听,等到将来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就只有老天能救你了。”当然,他姐姐后来的表现并不足取法,但值得我们深思的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父亲自小施加给儿女一种不合理的要求,致使儿女人格的发展,受到长期的压抑而扭曲失衡,应是一项最重要的潜在的因素吧!而白的妥协可能逐步走向姐姐的覆辙。
再看婷妮这一边,她妈妈一心一意只想攀附豪门,却丝毫不察觉她其实是把女儿的爱情生活当作工具,而并未曾真正去正视女儿的感情,结果也当然使女儿失望,于是,这对少男少女心中真实纯洁的爱因接受批判而压抑了,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对爱与性的罪恶感。
当然,我们应再一次强调,“性”在这部电影中,事实上仅是一种道具,而非主题。性以其易遭忌讳的身份,象征父母们对爱的鄙视与禁忌,因为对性的喜欢是一种不应该被人明白表示的事情,连带的让人感觉到爱也是不光明的东西。少年们真实的情感,由此无法舒畅的表达。长期的压抑累积变形成生命的问题。
当父母们并不了解儿女苦恼的真正原因,白的父亲表示他知道儿子的苦恼,并且也提供他解决的方法,父亲说:“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把女人分成两类:一类是高贵的;一类是低贱的。我们口头上从不把她们相提并论,但私下总会有男生偷偷跑去与低贱的女人们约会,以便有所发泄。”当然,这种发泄的确使人类的性行为形同兽欲,因为不基于真爱的性行为的确是浅薄、无聊乃至可厌的。它们仅是出诸无奈。但是父亲并不了解白与婷妮之间的性需要却不是他以为的这一类,而是出诸纯洁真诚的相爱。换句话说,他完全不了解儿子的苦恼,是来自爱的不被允许,而不是来自性的不得满足?
讨论至此,我们要特别声明的是:我们并非赞成婚前性行为,前面已说明性只是作品中的道具,在此,我们只针对作品讨论而已。
作品直接把性视为罪恶、肮脏与可耻,从婷妮母亲的表现,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点。女儿与白约会回来,仍在不由自主地幻想着爱情的美好,可是又对何以必须压抑这种美好的感情感到困惑,因此她问母亲对父亲难道从来就没有那种感觉吗?母亲却回答:“好女孩是不喜欢那种事的”。那么为什么事实上又跟丈夫做那种事呢?母亲则解释为结了婚后只是尽为人妻的职责,为生儿育女而奉献。事实上母亲真的没有对性的欢欣感吗?她恐怕是在说谎吧!她其实已习惯成自然的自欺且欺人了。其实人为什么不能有正常的性欲望呢?
换句话说,人为何不能光明的与他所爱的人相爱呢?人们为什么要用世俗的价值观把真诚的爱与性一笔抹杀?当婷妮的妈妈对女儿说谎的时候,就把女儿对真爱的感觉压下去了,使女儿也对爱有了错误的成见,这就是对子女生命的一种真正伤害。
我们若把这点寓意加以引申,也可以说,当父母们不断对儿女宣示功名利禄才是值得追求的人生价值的时候,其实正逐渐诱使子女,远离真实的人生,而走向虚无的追逐。性这个道具在次象征真诚的生命之爱,而父母们的宣誓就成了教条,一种禁锢年轻人生命的教条,于是他们使年轻男女们的感情被封闭,无法传导出去,他们当然要被逼的发狂。
在父母们那辈不真诚的人生态度下,他们习惯虚假的生活,当然不会发狂,因为他们可以用丑陋无聊的方式去排解生命的郁闷,比如说男人可以随便找个女人去发泄,于是心中的情绪就至少被暂时排解了。女人虽没有机会如此自由、放荡,她们还是有许多发泄的管道。
电影中有一次白与婷妮想要亲热,但却要处处躲着人,对街楼上的窗里有个女人,在看到白与婷妮亲热时,一方面把窗帘拉下,以表示她的鄙夷,但另一面却又从窗帘边缘探出头来,事实上,这就是一种说谎与虚伪,换句话说,他们只是在理性上压抑、漠视人生真正的需要,事实上,却需要私下的窥视中取得心理上的补偿。当然更普遍的补偿方式就是幻想以及阅读言情小说以移情。
事实上,那些被漠视的并不一定是不高贵,不光明的,也很可能是生命中最真实的需要,可是大部分的人却不敢正视这些需要,只贯用一些虚假不真实的方式去打发,所以他们的生活不会有真正的快乐,但也一时还不至于发疯。
可是对不肯用虚幻的方式打发生命烦闷的人而言,他们就比较危险了,白与婷妮就是这种人。白不愿听从父亲的建议,当父亲告诉他也许可以试着去找另外一类的女人时,白说:“但是我只爱婷妮!”正因为那种求一时发泄的方法是不真实的,所以他不愿意接纳那种建议。但对于他愿意去过的真实的爱的生活,他却不被允许,得不到舒畅发泄的管道。白的生命自然要被逼得爆炸了。
首先他不得不躲避婷妮,因为见到心爱的人时,就要引发内心情感的澎湃,可是事实上又只能压抑,所以他只能逃避去见婷妮。这表示生命真实的需要,被不当的教育导致的成见与暗示所封闭阻隔。但生命的真情憋久了是终会受不了而发病的,白终于在一次球赛中不支昏倒。后来白请教医生该怎么办?他说“恋爱为什么是如此令人难过的事,每次与情人的约会的时候都十分懊恼,以致我不敢再去找她。因为每次搂她吻她,然后便又必须送她回家了。那真的会让一个男孩子发狂的。爸爸告诉我应该去找另外一类女人,但我一点也不想那么做,我是不是真的该去找另外一类女人呢?”
医生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也只能是摇头。而不知该如何去引导这年轻迷惑的男孩。
白的病事实上不是生理的病,而是生命真诚受到伤害所发的病。病后他忍不住做了一次出卖自己的行为,就是与婷妮班上一个很风骚的女同学王妮泰在瀑布边幽会,当然,白对这种方式的发泄一点也不感到满足,但不管怎样,白毕竟是出卖了自己一次,这世界遂立刻造成了对婷妮的伤害。
第二天上课时,老师要婷妮朗诵华茨华斯的诗,并说明诗的含义。于是婷妮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诵读着如下的诗句:“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让草原依然欣欣向荣,让花朵依然怒放,时光一逝并不能再回,我们只能在残墟中,找寻新的力量。”婷妮并且以她最深刻的生命体验,说出她对诗意的领会: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是满怀理想,但等我们长大就必须放弃我们年轻时的梦,面对现实,并从挫折中找寻新生的力量。
然后婷妮终于控制不住受伤悲伤的情绪,奔出教室而发病了,婷妮的病与白的病一样,都是因生命的真诚受到伤害而引发的,我们在欣赏电影的时候,要认清电影语言所象征的意义。但婷妮的病好回家后,母亲却根本不了解她受到的伤害是什么?而只是一厢情愿的以自己的成见去胡乱猜测,她一再追问“是不是白欺负你了?他是不是糟蹋了你?”女儿对母亲的侮辱性的怀疑当然是非常气愤,所以她答:“没有,我和我出生那天一样纯洁,我完完全全听你的话。”但接着她又歇斯底里的喊着“我恨你,我恨你!”当然婷妮并不是真正恨自己的母亲,那原来是一种生命受伤的呐喊啊!
在这样的伤痛之下,婷妮没有办法去上学,在家中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也可以说是对封闭之后,另一位并非真正爱婷妮也不是停你所爱的男孩嘟嘟来约她参加毕业舞会,由于长久的郁闷,她也无法控制自己地答应了。母亲,明明知道女儿此去会做什么事,却也只好纵容她。可见父母所谓的爱女儿,事实还是免不了把儿女送上一条悲惨的路。
而婷妮这一答应,也等于是出卖了自己,虽然婷妮毕竟无法与嘟嘟做出那种没有爱的性行为,但却因此更使她感受到来自自我出卖的真正羞耻与罪恶。我们由此知羞耻与罪恶并非直接来自性行为本身,而是来自爱的自我出卖。而世人不知自反,反去怪罪性行为的本身,所谓舍本逐末,也真是良堪浩叹。
于是婷妮在毕业舞会中遇到白,久别的再见,仍然不掩他们的善意柔情,但当婷妮不顾一切的要求白与他要好好的时候,白依然恐惧犹疑不敢答应,并且说“你是好女孩,不该这样”,乃使婷妮再度深深失望地与嘟嘟走了,并且引发了她对自己深沉的厌恶感,乃致不愿再活下去而跳入瀑布自杀。结果虽然获救,但婷妮的精神、心理与生命都已遭受莫大的伤害,面临精神崩溃的边缘。而这样不幸的悲剧到底缘何而生呢?
虚假造成的伤害唯有真诚可以弥补
简单地说,白与婷妮都是被虚假所伤害的。乃因他们无法从虚假的方式里得到真正的快乐与满足。受伤后的他们,分别被送到他们并不愿意去的地方,白无奈的去了耶鲁,婷妮走无助地住进精神病院。但十分讽刺的是,他们在离开父母之后,反而有机会各自遇到了出于真诚的关怀。白遇到了一位可人的意大利餐馆女侍,婷妮则在精神病院中有约翰与他相互扶持、安慰。
父母们眼见到子女受到如此伤害,自然也会产生悔恨之意,希望能对子女的不幸有所补偿。本来,父母爱儿女的原始动机是无可怀疑的,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子女罢了!
白的父亲听闻儿子功课科科不及格,生活颓唐,又跟意大利女侍鬼混,便不顾自己生意上的危机,亲自去耶鲁带儿子回家,他爱儿子之心也是很可感的吧!但可叹的是他所用的方式仍然是虚妄不实的。在夜总会中,他对白说:“以前我剥夺你的,我愿意补偿你,你要什么我一定为你办到。”于是指着舞台上一位与婷妮有些相像的歌舞女郎说:”她就是婷妮,她们长的几乎一样,也一样美,你要吗?我立刻去替你找来。”当夜她就把那女郎送到旅馆儿子的房里。
白当然不要,因为那并不是婷妮,那是假的。父母对子女的抱歉的确是出于真心,不容抹杀,可叹的是补偿的方式依然虚假。白的父亲终于在万念俱灰的心情下——生意失败,又不得儿子的认同,在在都表示他心中的虚妄理想的破裂——跳楼自杀了。虚假的功利化观,不足以安慰真实的生命,我们与此应可有一恳切的感悟。
至于婷妮这一边,在她住院时,父母亲有一次来看她,婷妮当然非常高兴,飞奔至会客室,却不想母亲一开口便又是如往常一般的唠叨,婷妮不免心灰意冷,不愿意再与父母共进晚餐。这时母亲的表现却是只想到自己而不是关怀女儿,我们看到母亲带着威胁的口气说:“我们从那边那么远来,是希望与女儿共度欢乐的时光,却竟连与女儿吃一顿晚餐都不可得。”这明显的是利用感情来逼迫女儿。女儿这时是有些长大了,她毅然拒绝,她不要再屈从于母亲的自私了,她也不懂母亲为何只为自己想而不试着去了解女儿。
医院里的一位医生给了婷妮启发;当学习去宽容接纳父母,因为他们也是平常人,他们也经常会犯错,而做儿女的却常常不知不觉的自以为有权力去要求父母。所以我们要学习自己承担自己,不要只是怪父母。
终于婷妮病愈出院了,她自然远比以前为坚强独立。尤其在出院前一刻,医生要婷妮出院后去找白,面对过去的那段感情,要有一个明白的了断,而没有丝毫的遮掩与逃避,然后再嫁给约翰,才会有真正的幸福。这一点醒,更是促使婷妮生命成长,人格成熟的关键。
回家后,婷妮与母亲有一段重要的对话,母亲也是满怀内疚地对女儿说:“我也不知道,以前这样教你是不是错的,但如果是错了,也请不要怨恨我,因为我只能用我知道的方法来教你,就如我们的父母,他们也许教错了,我也不能怨恨他们。”然后又感叹无限地说:“如果父母一生下儿女,就知道如何教导他,保证没有教错,而且将来一定快乐的话,那该多好。可事实上我们都只能靠运气。”
父母的无知使得他们对子女的教养只能靠运气,单靠运气是十之八九都不免失败的,这也是大多数父母以其愚昧无知对子女造成的遗憾吧!
当母亲虽然对婷妮表示如此深挚的忏悔,一转眼却依然不免重蹈覆辙。她走出房门,见到来看婷妮的旧同学,立即要求她们千万不可带婷妮去见白,并让她们一起骗婷妮说不知白的近况与住处。她完全不知女儿所以受伤发病,就是有蒙受到不断的谎言所造成的,却仍继续用愚昧无知来伤害女儿。这真是如何可叹的事啊!
只有实话与真诚才能带给人们满足
一直旁观的婷妮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他对婷妮说出白的住处。这时我们看到了一幕非常动人的镜头:婷妮走到父亲跟前,十分欣慰感激,她温柔的摸摸父亲的脸,顽皮的轻捏父亲的鼻子。没有说一句话,却有一种真正感情的流露,而如此之动人,仅因父亲说了一实话罢了!我们由此知只有实话、真诚、才能联系人与人之间的生命,带给人们真正的满足与幸福,我们为什么不说真话呢?
在白的农庄上,婷妮见到了白与白的妻儿,他俩这最后的相遇是非常重要的,他们要如此重新印证彼此的爱,原来能不能结婚是并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证实彼此对对方无私的善意与真诚的爱,在形而上的意义上,只有这才是唯一的永恒。
最后他们提到主题,婷妮问白快不快乐?白回答:“谈不上快乐,但生活很充实、平淡。”然后又说:“我现在已不太想得到快乐这个字眼了。”婷妮说:“我也是。”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们生活不快乐,电影语言传达给我们的讯息是:虽然他们真实的心灵之爱,并没有在现实上得到充分的成全,但内心永恒的真诚,却已给了他们生活的力量。所以当然分别也无需遗憾,因为他们的爱,早已化为另外的形态,在生活中得到新生。正如华茨华斯的诗所说:
谁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让草原依然欣欣向荣,花朵依然怒放
时光一逝便不能再回
我们只能在残墟中找寻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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